他有点发狠地深吻著海棠,又把脸在她的胸脯上贴了好一会,才跳起来,裹上了浴 巾,走出卧室,一面应著,一面把门打开。 黄色-=文学 永久地址 huangsewenxue.com 最新地址--免地址发布:huangsewenxue.net 自动回复-地址邮箱:bijiyinxiang@gmail.com 他已经决定,不论门外的是甚么人,都非迎面痛骂一顿不可。然而,当他看到门口 站著的是桑雅医生,桑雅的身上又满是血渍之际,他张大了口,准备好的骂人话出不了 口。 桑雅劈头就责问:“怎么那么久才来开门?” 原振侠向卧室的门指了一指,作了一个男人之间都可以互相明白的手势。桑雅本来 已一脚跨了进来,立时“哦”地一声,缩了回去:“对不起,真对不起!” 原振侠苦笑了一下:“你又受伤了?” 桑雅大是忿然:“不是我,是那只癞蛤蟆!” 原振侠莫名其妙,桑雅又道:“一定是你告诉了他,我已经找到玛仙了。这癞蛤蟆 ,竟然异想天开,跟踪我的车子!” 原振侠当然知道他是在说甚么人了,苦笑了一下:“我不知道他会这样,想叫他死 了这条心,谁知道──” 桑雅急急道:“好笑又奇怪的是,有一辆车子也跟著来,车中竟然有人向他射了两 鎗,没有射死他,算他运气好!为了照顾他,我也沾了一身血,还被警员问了半天话。 ” 原振侠在刹那间,思绪又陷入十分紊乱的情形之中,他隐约地想起了两件事。一件 是:桑雅和阿财,都在去见玛仙的时候受了伤,这是巧合吗?另一件是:谁会想到要杀 像阿财这样的小人物呢? 两件事都像是有答案,又像是没有。 在原振侠发怔的时候,桑雅已退了出去:“对不起,打扰了你,等会再细说。” 桑雅退了出去,顺手把门关上,心中仍然十分气愤。 桑雅一直不知道阿财的身分,直到警员问完了话,他准备离去时,才有医院中的人 走过来告诉他:“他完全醒过来了,一定要见你……” 桑雅还在想,那一定是伤者想多谢自己的救助。谁知道,当他来到阿财的床边之际 ,阿财看来神采奕奕,大声道:“你不必想了!” 桑雅摸不著头脑:“不必想甚么?” 阿财道:“不必再想……再想……” 他不知那少女的名字,结巴了几下,才道:“不必再想她了!你知道我指甚么人, 我知道你在追求她,别想,她是我的!” 桑雅听得又好气又好笑:“你是甚么人?” 阿财有点气馁,他是小人物,甚么人也不是。可是刚才那少女在他面前的一切行动 ,涌上了他的脑际,那又令他勇气百倍:“我叫鲁旺财……是……大明星鲁大发的…… 经理人。” 桑雅只发出了几下轻笑声,转身就走,他只当阿财是一个白痴! 阿财自然也看得出人家对他的轻视,在桑雅向外走去之际,他还在大声叫著:“你 听著,你别以为自己作个医生有甚么了不起!你不知道她给我看了甚么……她,她…… 还吸了我的血!” 玛仙是不是曾吸过他的血,阿财其实也不能肯定,但这时,他却以绝对肯定的语气 叫了出来。 那是由于他在桑雅面前,实在太自卑的缘故,总想有一方面可以胜过对方。而那少 女如果曾吮吸过他的鲜血,这自然是非比寻常的关系,足以骄人,足以提高自己的地位 ,所以他才高叫出来的。 桑雅听了之后,陡然怔了一怔,想要转身指斥他。可是在那一刹间,桑雅也想到了 甚么,心中一动,没有理会,继续向外走去。 阿财看到这种情形,心中有无限的快意:“她是我的……她给我看她的脸,我本来 可以亲她……” 阿财继续又说了一些甚么,桑雅并没有听到──听到了也没有意义,因为那全是阿 财一连串的幻想。 而阿财的话,毕竟使得桑雅十分生气,所以他一回来,就非要把原振侠闹醒不可。 等到原振侠开了门,桑雅明白了原振侠屋中特殊的情形之后,他自然不便久留,但 心中仍不免生气,一面走进电梯,一面还在闷哼:“哼,她吸你的血?她又不是吸血僵 尸──” 然而,他才自言自语了半句,又陡然怔住了。才一听得阿财那样说的时候的一个模 糊的意念,这时变得清晰了起来。 他记起了自己受伤之后的情形,玛仙曾经靠近过他,又曾后退,有一个十分令他讶 异的动作──在她后退之后,曾用手捂著口,而当时,她满头满脸全是血,是从他身上 流出来的血。 桑雅甚至可以更清晰地记起来,当时,他陶醉于玛仙的娇躯偎依之际,肩头伤口的 痛楚,不是很觉得,但是好像有过一阵异样的感觉。 吸血! 玛仙在那时候,是不是利用紧靠著他肩头的机会,在吮吸他的血? 桑雅忽然兴起了这样的念头之后,他又不由自主地用力摇著头,自己责备自己── 太荒谬了,除了脸部畸形之外,玛仙自然一切正常!唔,心理上或许有点不平衡,但如 果说她竟然嗜吸人血,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! 他已经走进了电梯,可是按著掣钮,不让门关上,因为他决不定,是不是要把自己 的感觉,立刻告诉原振侠。他犹豫了一会,终于叹了一口气,确定自己的想法是十分无 稽的,是受了阿财的影响,何况原振侠的住所又有情人在,自然不方便去打扰他。 所以,桑雅医生松开了手,电梯上升,他回到了他自己的住所之中。 而在桑雅离开之后,原振侠转过身来,看到卧室的门打开,海棠的身上也裹著一条 毛巾走了出来。 海棠这时的娇慵媚态十分动人,尤其当她撩臂去整理头发之际,背著晨光,令人目 眩。 可是原振侠却叹了一声:“我有一个朋友,昨晚受了鎗伤,是你的同伴干的事吧? ” 海棠一点表示也没有,只是侧著头,让乌黑光亮的头发泻向一边,她的眼光也不和 原振侠接触。 原振侠有点恼怒:“你们弄错目标了,他是一个小人物,绝不是你们暗杀的对象! ” 海棠低叹了一声:“原,在这样的早上,一定要说这样不愉快的话?” 原振侠有点发狠地道:“因为有不愉快的事发生!” 海棠叹了一声,走回了卧室,在走进去之前,把她凌乱扔在外间的衣服,一件一件 拾了起来。她的动作优美而诱人,原振侠忍不住过去,在她的后面紧紧地抱住了她。 海棠并没有避开,也没有挣扎,只是当原振侠抱住她的时候,停止了动作。原振侠 又叹了一声,把自己的脸,在海棠滑腴的背上贴了一下,就退了开来。 他们都是成年人了,在成年男女之间,有许多事,是根本不必通过语言来表达的, 甚至不必经过眼神的传递,只要是身体的一下小小的接触,就可以知道对方的心意,是 炽热还是冰冷。 原振侠知道自己破坏了一个美丽的早晨,可是他却并不后悔,因为他说了他必须说 的话。而且,就算不说,在有了一个美丽的早晨之后,又怎么样呢?还能有一个美丽的 上午、中午和黄昏吗? 海棠默然走进卧室,不一会,穿好了衣服,又默然走了出来。一直走到门口,才道 :“相信我,和你在一起,真的快乐。” 原振侠有点急急忙忙地道:“我也是!” 海棠发出了一下令人心醉的淡然的笑声:“所不同的是,你是我快乐的全部,而我 ,只不过是你的快乐的一部分!” 原振侠张大了口,在那一刹间,他想说的话是:“让你变成我快乐的全部吧!” 可是,他明知这种话,讲也等于不讲,所以就用一声长叹代替了言语。 海棠并没有再转过头来,已经伸手拉开了门。原振侠陡然道:“请你们放过玛仙, 她是一个十分可怜,值得同情的少女,而且,也不是陶启泉的私生女。她看来十分神秘 ,是由于她的骨头畸形,使她脸容如鬼怪,根本见不得人之故。” 海棠静静地听他讲完,才道:“谢谢你,我们会另觅途径去接触陶启泉的……再见 !” 原振侠也茫然道:“再见!” 这时,早晨的阳光恰好射进来。海棠在走出门口的一刹间,秀发扬起,在阳光下闪 耀起一片灿烂,然后,门关上,她离开了。 原振侠深深吸了一口气。每次,黄绢也好,海棠也好,离去时,都令他感到无比的 怅惘。 但是,那又是他绝对无法留得住的。除了怅惘之外,他似乎也不能再做甚么了。 当他到了医院之后,才知道受了鎗伤的阿财,坚持要转到这家医院来,并且吵著要 见他,吵了几十次了。 原振侠有点心烦意乱,推开病房时,他的动作甚至是十分粗鲁的。阿财一见原振侠 ,立时坐起身来,挥动没有受伤的手臂,兴奋莫名地,向原振侠絮絮叨叨地叙述著所发 生的一切事。 原振侠有点心不在焉地听著,他不能自制地,又踏入了那种对玛仙思念的情绪之中 。当阿财喘著气,说到玛仙用裸露的胸脯面对著他之际,原振侠也满脑子都是那一对美 丽的乳房。 他在意念之中,把海棠的酥胸与之相比──海棠的一切,自然都是美丽之极的,引 人思念的,可是为甚么,这时竟然压不过对玛仙的思念?而且,海棠整个人,昨夜全在 他紧紧的拥抱之中,为甚么对玛仙的思念,会这样地不可遏制呢? 当阿财说到玛仙让他看她的脸时,原振侠粗声道:“看到她的脸了?没有把你吓死 ?” 阿财并没有注意到原振侠的脸色,他仍然兴致勃勃:“没有啊!我没有看清楚,她 长的样子有甚么关系,反正我……” 接下来,又是一连串听来肉麻非凡的话。 原振侠自己神情恍惚,也没有听进去。直到阿财说到,玛仙竟肯吮吸他的伤口之际 ,原振侠陡然吃了一惊:“你说甚么?说得详细一点!” 阿财道:“她……好像是在吮……吸我的伤口……我真是这样感到……真的!” 原振侠不禁感到了一阵晕眩! 当他在听桑雅叙述的时候,他就有一种十分诡异之感,可是却找不出原因来,只是 在心中列出了一些因素:血──玛仙──巫术,他无法将那些因素组织起来成为一件事 。 而这时,他在震动之余,陡地又添入了一个因素,整件事,就可以组织起来了。 添入的因素是:吸血! 吸血!玛仙吸血,这一定是巫术行为的一部分,而且是十分重要的部分。 这一定是大巫师要她做到的事,就是大巫师所说她如果做不到,巫术也不会发生作 用的事,是她隐瞒了没有对桑雅说的事! 虽然解开了一个哑谜,可是原振侠的思绪更乱了。吸血和巫术连在一起,倒并不是 令人吃惊的事,问题是吸血这种令人一想起来就发栗的行为,总是和害人与被害联结在 一起的。 如今,至少已经有了两个被害人:桑雅和阿财。 在被玛仙吸了他们的血之后,他们两人,会有甚么害处?或者说,诡异的巫术,会 在他们的身上,引起甚么样的变化? 当原振侠想到这一点的时候,他自然而然盯著阿财看,看起来,阿财并没有甚么变 化。而阿财反倒发觉了原振侠的目光十分异样,他吞了一口口水:“原医生……我怎么 了,你为甚么这样看我?” 原振侠吸了一口气,转头过去:“你没有觉得……甚么不舒服?” 阿财道:“没有啊,我高兴得很,从来也没有这么高兴过!” 原振侠苦笑了一下。当他肯定了玛仙这种怪异行为和巫术有关之后,他对于桑雅和 阿财两人,会在巫术的影响之下发生甚么样的变化,实在不敢乐观。现在没有变化,那 只是暂时还未曾发作而已。 使得原振侠心绪撩乱的是,这种吸血的巫术行为,会对被吸血者形成甚么样的害处 ,他一无所知,甚至无法猜测。 达伊安大巫师自然知道,但一来找他不容易,二来他也未必肯说。那么,剩下来的 只有一个法子了:问玛仙! 原振侠本来要竭力遏制著自己脑际所产生的,那种汹涌澎湃的思念,才能勉强自己 不去和玛仙见面。 但是如今,事态的发展,使得他非和玛仙见面不可了! 他不但要去问明白她为甚么要吸血,对桑雅和阿财有甚么可怕的害处,还要弄明白 她是不是还曾吮吸过别人的血,更要叫她停止这种吸血的可怕行为! 和玛仙见面,是无可避免的了! 当原振侠一有了这样的决定之后,一方面心绪撩乱,一方面又感到轻松和兴奋。像 是早就想去做一件事,但由于种种的顾忌而做不成,这时终于顺理成章,非做不可一样 的轻松。 阿财还在喋喋不休地说著,可是原振侠已不再听,自顾自走了。令得阿财大失所望 ,只好喃喃自语:“她不知道会不会来看我?” 阿财在这样想的时候,桑雅在不断拨电话。 桑雅医生的电话,自然是拨到夕阳大道三十三号去的,可是他拨了又拨,电话铃响 著,却一直没有人接听。他无可奈何地放下电话,突然觉得左肩上的伤口,一阵阵奇痒 钻心。他用力按著,拍打著,稍微戢止了一些,可是不多久又痒了起来。 他拉开了上衣──伤口在缝针之后,敷了药,贴著纱布。由于那种不寻常的奇痒, 他实在无法忍受,使得他明知不应该,也要拉开纱布来看看。 就在他揭起纱布的那一刹间,原振侠走了进来。 由于同是一家医院中的医生,原振侠进来,自然不必经过护士的通传。而又恰好原 振侠心情十分乱,也不知道如何将自己想到的事,对桑雅说才好,所以他连门都忘了敲 就进来了。 所以,当桑雅揭起纱布,向自己发痒的肩头看去的时候,原振侠也恰好同时看到了 他肩头上的情形,也所以,两人的惊呼声是同时发出来的。 两人所发出的惊呼声,是真正的惊呼声,立刻惊动了在外面的两个护士,桑雅也立 时用上衣掩住了肩头。原振侠不敢转过身去,因为他知道自己这时的脸色,一定难看之 极。 他要运用他全部的镇定力,才能使他自己的声音不发颤。他背对著两个进来的护士 说:“没有事,你们出去,把门关上,我和桑医生有事情商议。” 从他这几句话出口,到听到关门声,在感觉上,几乎像隔了一个世纪那么久! 事实上,那两个护士是一听到他那样说,立时退出去把门关上的。但原振侠几乎已 到了能支持的极限,一听到了关门声,他身子便不由自主发起颤来。这时,也在发颤的 桑雅,转过头向他望来,脸上一阵青,一阵黄,双眼之中,充满了恐惧的神色。 原振侠知道,自己的脸色不会好到哪里去。他们两人互望著,大口喘著气,然后, 首先是桑雅十分嘶哑的声音:“你……看到了?” 原振侠的颈骨还有点僵硬,但是他总算努力地点了点头,回答了桑雅的问题。 他决定和玛仙会面之前,来找桑雅,目的是想向桑雅说一说自己想到的事,和问一 问桑雅,觉不觉得有甚么异样之处。 但是,现在根本不必问,因为刚才一推门进来时,他已经看到了! 原振侠看到的是,桑雅左肩的伤口,大得超乎想像之外,大约是直径十五公分的不 规则的一团。在那一团的范围中,纱布一揭了开来,看到的是在那一团伤口之上,全布 满了新肉的那种肉红色的瘤块。 作为医生,单是看到了这种瘤块,是不应该感到害怕的。这种被称为肌肉纤维瘤的 病变,本来就是医生经验之中的事。 可是可怖的是,即使在一瞥之间,也已经可以看到,那些可怖的瘤块,正在迅速变 大。像是它们本身有生命一样,在互相拥挤著,膨胀著变大。而且在瘤块之间的隙缝之 中,还有如同血浆一样浓稠的一种胶状体,正在不断地扩散。那种情形,就算是单独看 到,也足以令人战栗不已了,何况是在人的身体上出现! 桑雅是在一下惊呼之后,立时拉上了外衣的。他和原振侠两人,都没有勇气再去多 看一眼。 这时,桑雅的声音之中,充满了哭音:“它们……它们现在变得怎样了?” 原振侠感到喉际发乾:“那……总得看了才知道!” 其实,不必再揭开衣服来看,也可以知道事情十分不妙了。 薄薄的一层上衣,可以遮住视线,但是却遮不住在发生著的变化。那些可怖的肉瘤 ,一定还在继续长大,因为在衣服的覆盖之下,像是有许多小鼠在攒动一样。而且渐渐 把衣服顶了起来,越顶越高! 桑雅的声音变得如同狼嗥:“发生了甚么事,在我身上发生了甚么事?” 原振侠深深吸了一口气,来到了他的身前,桑雅立时用手紧握住了原振侠的手臂。 原振侠沉声道:“镇定一些,我想,那是由于巫术的作用!” 桑雅尖声叫了起来:“巫术?巫术?” 他连叫了五、六下,然后,发出神经质的尖笑声。原振侠用力摇了一下他的身子, 疾声道:“先别笑,先看看情形坏到了甚么程度!” 桑雅止住了笑声,用力咬著牙,望定了原振侠。原振侠用十分坚定的眼神,给他精 神上的支持,揭开了他的上衣。 肩头上的那些肉瘤,已经停止了膨胀,可是范围却比刚才更大了些。肉瘤叠著肉瘤 ,全是那种新肉的红色,会令人发栗的那种颜色。大小如葡萄,形状是烂糟糟难以形容 的一堆。 两个人的视线在那团肉瘤上停留著,都屏住了呼吸。原振侠拿起一只钳子来,夹住 了一团棉花,在肉瘤上轻轻按著,问:“觉得怎么样?” 桑雅声音苦涩:“刚才很痒,现在……甚么感觉也没有,这……巫术?” 原振侠用力地点头:“刚才还可以说只是我的猜想,现在我已完全可以肯定。你不 觉得这……团肉瘤,曾在甚么地方见过?” 桑雅一听,如同遭到了电击一样,陡地震动了一下,失声道:“玛仙的头脸上!” 玛仙的头脸上,就是长满了这种肉瘤的,所以才使得她看起来如同鬼怪。 而如今,桑雅的肩上也长出了这样的肉瘤来!肌肉纤维瘤是不会传染的,是不是玛 仙在吸过了桑雅的鲜血之后,再加上巫术的力量,会使肉瘤转移? 达伊安大巫师曾施术把古托身上的血咒,转移到一株大树之上,这种转移,是不是 他的拿手本领? 原振侠思绪极乱,他只是想到甚么,便把甚么讲了出来,桑雅是身经其事的,自然 听得明白。等到原振侠的话告一段落之际,他吁了一口气,语音不但回复了平静,而且 还十分兴奋:“如果是这样,那太好了!玛仙头脸上的肉瘤,转移到了我的肩头上,那 么,这些可怕的……东西,应该在她头脸上消失了?” 原振侠缓缓道:“未能证实,但应该如此。” 桑雅拿起了电话来,又拨著号码,但还是没有人接听。他放下电话:“我这就去找 她!” 原振侠道:“你要知道,还有她头骨的严重畸形,如果也转移起来──” 桑雅怔了一怔,伸手按在自己的头上,瞪著原振侠:“我的样子没有变吧?” 原振侠冷冷地道:“刚才你那么高兴,现在为甚么又害怕起来了?” 桑雅缓缓放下手来:“你错了,我一点也不害怕,她的畸形,如果能转移到我的身 上来,我会十分高兴!” 原振侠望著他,桑雅说的话,原振侠绝不怀疑是出自他的真心,原振侠甚至自己也 愿意那样──玛仙虽然其丑若鬼,可是却有一股异样的魅力,这种魅力,甚至于不是来 自她诱人的胴体,而是一种全然莫名其妙的神秘力量! 原振侠叹了一声:“巫术的一切如此不可测,真正的后果──” 桑雅不等原振侠说完,一挥手,打断了他的话头:“任何后果,我都愿意承受。” 原振侠无话可说,只是指著他的肩头:“这些……纤维瘤,看来可以施手术割掉的 !” 桑雅吸了一口气:“先要问清楚,如果割掉了之后,对她有影响,就让它存在好了 。” 原振侠深深吸了一口气,桑雅对玛仙的痴情,那是再也不必怀疑的了。桑雅把桌上 的东西,匆匆整理了一下:“代我向院长请假,我去看玛仙,看她的脸容,是否有了变 化。” 原振侠迟疑了一下:“是不是可以让我先去见见她?” 桑雅陡然之间,神情变得十分机警:“为甚么?” 原振侠摊著手:“我对巫术的了解比较深刻,我有很多问题要问她,目的是保护你 ……和阿财,因为她曾吮吸你们两人的血!” 桑雅的面色,在那一刹间变得难看之极,忿然道:“那癞蛤蟆算甚么!” 原振侠摇头:“他对玛仙的爱意,和你一样。虽然有可能全是巫术的力量,在你们 身上起了作用,可是他或许比你更爱玛仙!” 桑雅的脸涨得通红,捏著拳,挥动著:“你再说这种话,我们就不再是朋友!” 原振侠出奇地镇定:“你绝不能否认巫术的力量,你有没有好好想一想,对玛仙的 迷恋,甚至是一点理由也没有的?” 桑雅扬起了拳,又缓缓放了下来:“她的身体是那么完美……我迷恋她……我…… ” 他显然感到迷惘,不知道该如何说才好。原振侠本来,并不愿意太过于表白自己心 中所想的一切,但是他隐隐感到,事情如果发展下去,绝不止肩头上长出一堆肉瘤来那 么简单,不知有多么可怕的祸害会发生,所以他叹了一声:“没有道理可说,是不是? 连我,甚至也遏制不住想亲近她的冲动。那天,要不是海棠来了,我又知道她的地址, 我已经去找她了!这是──” 原振侠的话还未曾说完,桑雅已发出了一下怒吼声,一拳打向原振侠的脸部。原振 侠是各类东西方拳术的高手,要对付这样毛手毛脚的一拳,自然是再容易不过。 他略一抬手,就握住了桑雅的手腕,疾声道:“你必须明白我们这几个人……几个 见过她美丽胴体的人,现在的处境!” 桑雅喘著气:“甚么处境?你也想加入……对玛仙的追求?” 原振侠摇头:“不,我们现在的处境是,有一股神奇的力量,巫术的力量,正在影 响我们的脑部活动,使我们对玛仙著迷!” 桑雅用力缩回手来,冷笑著:“你去和巫术的力量对抗吧!我愿意被这种力量控制 ,十分乐意,因为这种处境,使我快乐,使我的人生有意义!” 原振侠苦笑:“可是,那不是你自己!你成了巫术力量的牺牲品……” 桑雅医生甚至讲起粗话来:“放屁!甚么叫我自己?甚么叫巫术力量?当人看到了 美好的东西想占有,看到了美丽的异性想追求,当然是有一种力量在驱使的,你怎能称 之为巫术?” 原振侠冷冷地道:“正视一下现实,看看你肩头上长出来的瘤!或许她还会要求吸 你的血──” 桑雅断然挥了一下手:“我要去求她再吸我的血,吸乾了也不要紧,全然是我自愿 的!我是一个成年人了,绝对有权做自己想做的事!” 他激动得大口喘气,用充满敌意的眼光,望定了原振侠:“你明白了吗?所以,我 不会让你和她单独见面!” 原振侠闷哼一声:“你好像没有这个权利!” 一双好朋友之间,说话说到了这种地步,那是接近翻脸的边缘了。 桑雅针锋相对:“我会尽我的一切努力!” 原振侠也在尽最后的努力:“你是被巫术迷住了,朋友,那不是你的本意!” 桑雅哈哈笑了起来:“对不起,我认为最了解我自己本意的,是我自己,朋友!” 他说著,已昂首挺胸,向外走去,原振侠连忙跟了出去。当他们两人,一前一后, 像追赶又不像,一起急步走向医院的大门口时,引来了不少惊讶的目光,不知道他们在 干甚么。 他们急步来到停车场,各自走向自己的车子,桑雅抢先一步打开了车门。当原振侠 也拉开了车门之际,忽然有两个人,向他急奔了过来,一面奔,一面叫:“原医生,请 等一等!请等一等!” 原振侠连看也不看那两人,就进了车子,他只是大声回答:“我有急事,明天再来 找我!” 这时,桑雅已经发动了车子,疾冲了出去。 原振侠也发动了车子,可是那两个奔过来的人,在这时也来到了他的车子旁边,扶 住了车身,其中一个道:“原医生,无论如何,请你等一等!” 原振侠又急又怒:“告诉你们我有急事!” 他直到这时,才注意到那两个人衣冠楚楚,穿著深色的西装和得体的领带,奔得有 点气喘,一脸焦切的神色。其中一个又道:“请你等一等,陶启泉先生快来了!” 原振侠起先还以为是医院的急诊室中有甚么事,这时一听,不禁气往上冲,大声道 :“陶启泉来不来,关我甚么事?” 另一个忙道:“是一位先生介绍陶先生来见你的,那位先生的名字是──” 那人一说出了“那位先生”的名字,原振侠便“啊”地一声,怒气全消。那位先生 是他最崇敬的人,是他介绍来的,那一定是有十分特别的事情了。 而且,这一耽搁,再想追上桑雅,也不是容易的事情,只好慢一步再说了。 他在“啊”地一声之后,道:“哦,那位先生,陶先生找我有甚么事?” 两个人齐声道:“是和玛仙小姐有关的事!” 原振侠又“啊”地一声──要不是陶启泉那么难见,为了玛仙,他也真想去见见他 。难得他自己来了,自然再好没有。 他道:“陶先生他──” 两个人一起叫了起来:“他来了!” 原振侠循那两人所指看去,只看到一辆相当大的卡车驶了过来。那卡车和普通可以 坐四、五十人的那种游览车差不多大小,车身是鲜蓝色,看来十分悦目。车厢上的窗子 ,全遮著浅蓝色的天鹅绒窗帘。 车子直驶到近前停下,那两人忙道:“陶先生在车上,原医生请上去!” 原振侠出了自己的车子,向前走去。当他来到了大车子的后面时,门打开,一道登 车的梯级自动放了下来。原振侠登上了车子之后,车门先关上,然后在他面前的另一扇 门才打开。 原振侠并不是没有和富豪打过交道,但是这样的排场,他却也是第一次遇到。他心 想,如果不是那位先生的介绍,这个大富豪,只怕绝不会纡尊降贵地亲自前来。 面前的车门打开之后,原振侠就看到了车厢中的情形。整个车厢布置得极其优雅, 看起来绝不像是车厢,而像是一个十分舒服的小客厅。这时,自一张浅蓝色的丝绒沙发 之上,一个中年人正站了起来,十分客气地道:“原医生,真对不起,打扰你了!” 原振侠想起已经驾车去见玛仙的桑雅,他的确是被打扰了。所以他也没有客气甚么 ,只是道:“是那位先生介绍来的,我再有重大的事,也得放一放!” 他一面说,一面打量这个世界上数一数二的大富豪,惊讶于他外表的年轻,而他的 一切神态,却又是十分成熟的。原振侠听说过有关他的身体的传奇故事,所以也没有太 大惊小怪。 当他们坐下来之后,陶启泉开门见山地道:“你见过玛仙?她告诉我,是由于你, 她才和一个来自中美洲的大巫师见了面的!” 原振侠作了一个手势:“你可能不明白,不是我带她去见大巫师的,而是她躲在我 车子的行李箱中,停车之后,大巫师恰好经过……觉得有一种神奇的力量,发自行李箱 之中,才把她叫出来见面的。” 陶启泉欠了欠身子,“哦”地一声:“她没有对我说起详细的情形,她太顽皮了。 躲在你车子的行李箱中?干甚么?” 原振侠笑了一下:“想吓我,她恨医生。” 陶启泉笑了一下:“你见过她了?” 陶启泉这样问,自然是指玛仙的脸容而言,原振侠点了点头。 这时候,原振侠感到了车子在移动。自然,由于超特的避震设备的缘故,车子行驶 时,几乎是觉察不到的。 陶启泉挥了挥手:“要说的事很多,不知道从哪里说起才好……玛仙告诉我,大巫 师向她施了巫术,她会变成一个绝色美女。” 原振侠又点头:“是的,她会,巫术已开始在进行,她已经吸过两个人的血!” 陶启泉一听,整个人向上挺了一挺:“甚么?” 原振侠十分镇定地回答:“吸血,相信那是巫术进行必要的程序。” 陶启泉的样子充满了疑惑:“甚么人……肯让她……吸血?” 虽然他见惯世面,可是在提及“吸血”之际,声音也有点发颤。 原振侠道:“开始的时候,是一种偶然的情形。但是她……似乎有一种异常的魅力 ,如果她再需要吸血的话,那两个人,或是其他人,相信都会十分乐意,把自己的血交 给她!” 陶启泉沉吟了片刻:“是的,当她还是一个婴儿的时候,我就觉得她有一种异样的 能力。就是由于她有这种力量的缘故,我才会发现她,而且,尽管她的样子看来似鬼怪 ,我也愿意抚养她。当时有医生警告过我,说是头骨这样严重的畸形,会影响脑部的发 育,使人成为白痴。可是她自小就聪明绝顶,现在她的学识之丰富,只怕是全世界同年 龄中的第一人!” 原振侠听桑雅讲起过玛仙的情形,这一点,他绝不怀疑。他道:“能不能说一说发 现她的经过?你刚才提及,有一种神奇的力量使你发现了她,这使我感到兴趣。因为大 巫师也说,她有天生的力量,可以成为一个超级的巫师。” 陶启泉皱了皱眉:“刚才你把那种力量称为魅力,倒很有道理。唔,那一年,我在 雅加达,正是我属下大小企业,出现经营上的严重危机的时候。一个小环节的处理不善 ,就可以导致整个企业王国的崩溃,我日夜操心,几乎焦头烂额!” 原振侠望著这个大富豪,在叙述他当年遭遇到的困难时,他仍然有掩饰不住的惊恐 之色。由此可知,这危机是如何地惊心动魄。 原振侠心想,世人都以为富豪生活舒适,但他们自然也有辛苦的一面。 富豪自然也有辛苦的一面,陶启泉努力挽救自己的事业,的确已到了焦头烂额的地 步。企业经营发生困难的消息,已经在耳语之中传开去,这使陶启泉在调动资金时,更 加困难。 如果不是他的意志力坚强得惊人,他精神早已崩溃,无法再支持下去了。 那天晚上,当他和三个银行家会谈,要求支持而没有结果之后,他真是心灰意冷到 了极点。那时他自然还有豪华房车,但是他却吩咐司机开车跟在他后面,他需要走走路 。 当他毫无目的地踽踽独行了将近一小时之后,他觉得自己完全没有希望了。这时, 他正站在一处街道的转角处,已是凌晨时分。本来,他疲倦得连视线都模糊了,可是当 他无意间,望向街角堆著的那一堆废纸箱时,突然感到了有一股奇异的力量,正在影响 著他! 那是一股甚么样的力量,影响了他一些甚么,当时他说不上来,日后回想,也一样 说不上来。他只是视线无法离开那堆废纸盒,而且,强烈地感觉到,在那堆废纸盒中有 一个生命,一个对他来说极其重要的生命,他必须把这个生命找出来。 于是,他把跟在后面的司机和保镳叫下车,一起在那堆废纸盒中寻找。不到一分钟 ,他们就找到了一个用布块包著的女婴。 而司机和保镳,一看到那个女婴的头脸之际,吓得尖叫著,几乎昏了过去。陶启泉 也吓了一大跳,可是女婴那样丑怪的脸上,一双漆黑晶亮的眼睛,却吸引了他。 女婴没有啼哭,甚至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来,已经能够使得陶启泉发现了她,陶启泉 当时就认为是一个奇迹。而当他望向这个畸形丑婴的眼睛之际,简直就像是有人,在他 耳际说话一样地在告诉他:“带我回去,我会为你带来好运!” 陶启泉抱著女婴上了车,当他回到他在雅加达的住所之际,看见门外停著三辆名贵 房车。走进客厅,三个在两小时前,对他的要求严词拒绝的银行家,倒转来要求他接受 银行的支持。 陶启泉手中还抱著丑女婴,当时他情不自禁,用法文叫了一句:“多谢上帝!” 而这,也成了丑女婴的名字。 自这次事情之后,陶启泉坚决相信,这个其丑如鬼怪的女婴,会给他带来极度的好 运,所以他用最好的方法去照顾她。 玛仙的成长,大抵是在世上所能受到的最佳照顾之下长大的。 最初,陶启泉甚至要所有照顾玛仙的人,都戴上特制的、看来和玛仙一样恐怖的面 具,以防玛仙发觉自己与众不同。 可是,小小的玛仙,已经是如此智力过人。在她开始会说话,开始懂事起,她就知 道自己与众不同,知道自己在他人的眼中看来,是一个怪物。 但是那并不妨碍她那如饥如渴的求知欲,她几乎甚么都学,而且聪慧得一学就会。 陶启泉曾带了不少整形医生来看她,也带过她去求医──那是桑雅医生终于能找到 她的原因。 陶启泉讲到这里,停了一停,忽然问:“原医生,你有没有听说过瑞士的勒曼医院 ?” 原振侠怔了一怔──勒曼医院! 原振侠当然听说过勒曼医院,那是人类医学界的一个极其神秘的奇迹。一切彷彿都 只是传说,只有一位充满了传奇生活的、原振侠极尊敬的那位先生,才触及过这家医院 的真正秘密。而自此之后,这家医院中所有的医护人员和主要的器材,在一夜之间,神 秘失踪,离开了瑞士。 自然,他们不可能离开了地球。但是地球在宇宙中如此渺小,在人类来说,却又极 大,要找寻他们的下落,自然不是易事。而且,也不会有甚么人去找寻他们。 由于他们在科学上的成就,他们可以说是世上最有权势的人。因为他们巧妙地利用 了“无性繁殖”法,替世界上许多巨商富豪、政坛要人、军事王国的主人等等,制造了 “后备”,好让这些人在有紧急需要的时候,做器官的移植。 这是一个极其骇人的行动,自然一切也在极度隐秘的情形之下进行。 据那位先生的揭露,眼前这位富豪──陶启泉,在几乎无药可救的心脏病的边缘, 被奇迹似地救回来,就是勒曼医院那批医学怪杰的杰作。 陶启泉为甚么忽然在这时候,提起勒曼医院来了呢?原振侠心中想著。 他自然知道,既然事情涉及那么重大的隐秘,还是别说得太直接才好,所以他含糊 地道:“好像听说过,这医院中的一些医生,在进行一项实验。” 陶启泉倒并不讳言:“进行无性繁殖的工作。取得一个人身上的细胞之后,他们可 以培育出一个一模一样的人来,完全一样!” 原振侠耸了耸肩,并没有太过惊异的反应,只是道:“相当骇人听闻!” 他仍然不明白,陶启泉何以要提起这家医院来。 陶启泉静了片刻,才道:“在玛仙十二岁那一年,我曾突发奇想。我想,玛仙的头 骨的严重畸形,可能只是一种胚胎时期发育的意外,不是由于她的遗传,如果是这样的 话──” 陶启泉才讲到这里,原振侠就发出了“啊”的一声。他是一个想像力十分丰富的人 ,又是医生,自然知道陶启泉的意思是甚么了。 玛仙的情形,既然任何整形医生都无能为力,那只有向勒曼医院求助了──请他们 培育一个玛仙出来,培育出来的玛仙,只要可以避过那种“意外”,那么,就是一个没 有畸变的玛仙。 有了一个没有头部畸变的玛仙之后,再舍弃原来的玛仙不要,进行脑部的移植,那 就可以使玛仙完全正常了! 原振侠不禁一拍桌子:“好主意!不过,是没有进行?还是失败了?” 陶启泉抚著脸,神情有点疲倦:“失败了!” 原振侠追问:“培育出来的玛仙,依然是畸形的?” 陶启泉摇了摇头:“不,他们无法利用玛仙的细胞,进行无性繁殖!” 原振侠的心中,充满了疑惑,刹那之间,他想到了许多许多问题,可是又都不得要 领。过了一会,他才问:“原因是──” 陶启泉道:“他们发现玛仙的细胞组织,和普通人不一样,可是他们却又找不出不 同的地方来。他们进行了极其彻底的分析,连染色体都一对一对分离开来,尽他们的可 能,做详细的检查,其程度之彻底,相信是人类医学所能做到的顶点了!” 原振侠由衷地道:“我也相信是!” 陶启泉道:“可是他们仍然未能发现有甚么不同──他们知道必有不同,但找不出 相异之处来。” 原振侠吸了一口气:“是,我了解这种情形。相异之处实在太细微了,也许细微到 了要由细胞中的量子行为来衡量,那当然找不出来了。” 陶启泉苦笑了一下:“所以,玛仙的情形一直没有改善。我把她当做自己的女儿一 样,可是……原医生,你认为巫术的力量,可以使她变得好看?” 原振侠的思绪也十分紊乱──发生在桑雅医生身上的情形他见过了,可是在玛仙的 身上,有没有发生相反的变化,他却不知道,这时自然也难以有肯定的答覆。虽然一开 始,已经肯定了这一点。 他想了一想,才道:“已经发生的事是──” 他把在桑雅医生肩头伤口上发生的事,说了一遍。陶启泉“啊”地一声:“是巫术 上的一种转移?” 原振侠点头:“可能是,我本想去看看她有没有好转,却被你叫了来。” 陶启泉又“啊”地一声,按下了一个掣钮,道:“尽快到玛仙小姐处!” 他吩咐了之后,原振侠感到车速在提高。他把桑雅和阿财意外受伤的情形,也说了 一遍,最后道:“至少,这两个男人,对她异常的迷恋,我认为是巫术的力量!” 但是陶启泉有点不以为然:“除了头脸之外,她是一个十分动人的少女,而且有著 超人的智慧!” 原振侠没有和他争下去,因为他想到了自己也曾兴起过对玛仙的极度迷恋。而且这 种迷恋,就在这时候,又像电击一样地侵袭进了他的意念之中,使他在不由自主之间, 气息变得急促,而且很快同意了陶启泉的话,喃喃地道:“是!是很迷人的!” 由于这时,他的神情有点古怪,陶启泉只是讶异地望著他,没有多说甚么。 原振侠深深地吸著气,努力与这种袭来的魔念相对抗。过了好一会,他才像是实际 上和人打了一架一样,有全身疲累之感,这才算逐步恢复正常,长长地吁了一口气。 陶启泉在这时又道:“你有没有注意到,玛仙的头发,不是黑色的?” 原振侠怔了一怔:“哦,她染黑了?” 陶启泉道:“没有染,看起来像是黑色,但只有在阳光下,才可觉察到,那是一种 极深的深蓝色,几乎接近黑色,但又不是黑色!” 原振侠并没有因之引起太大的疑问。人类的头发,本来就有各种各样的颜色,玛仙 的头发,看来和黑色无异,自然不值得注意。 陶启泉又道:“那位先生说你对巫术有一定程度的研究,果然你给了我相当满意的 答覆。唔……吸血的行为……虽然听来很可怕,但只要对被吸血者,不造成太大的伤害 ──” 原振侠挥了一下手:“会造成甚么样的伤害,还不能确切知道!” 陶启泉压低了声音:“如果对玛仙确有帮助,你也会加以制止?” 原振侠的思绪乱极──制止?如何制止?如果桑雅和阿财两人,如此心甘情愿地把 自己的鲜血给玛仙吮吸,他有甚么能力阻止? 原振侠甚至意识到,阿财和桑雅,对玛仙的迷恋,是如此之甚,就算为她而死,只 怕都心甘情愿! 他想了一会,才道:“陶先生,你放心,我和你一样关心她!” 陶启泉吁了一口气,原振侠又道:“但是当我见了她之后,我一定要问明白这一点 ,希望你不要阻止。” 陶启泉双手交叉著──这个做一个决定,可以影响整个世界经济的人,在考虑了一 下之后,道:“好!” 就在这时候,车子停了下来。 车门自动打开,原振侠就看到,桑雅驾著车,正以极快的速度在离开。他所用的速 度,远超过了他那辆车子所能负荷的程度,所以他的车子在疾驶向前之际,发出十分可 怕的声响来。 原振侠还未曾来得及出声叫他,桑雅早已驶远了。 原振侠怔了一怔──他和陶启泉的谈话,大约花了四十分钟,那就是说,桑雅来到 这里,大约是半小时左右,他为甚么那么快离去? 自然,在半小时之内,可以做很多很多事了,但以桑雅对玛仙的迷恋程度来说,似 乎应该逗留更久一些。他意识到一定又有些甚么事发生了! 陶启泉也看到了那辆亡命飞车,向原振侠投以询问的眼色,原振侠沉声道:“桑雅 医生。” 两人一起下了车,才一来到花园的铁门口,那两头巨大的獒犬,就从里面飞扑了出 来,隔著铁门,发出吠叫声,同时竭力摇动它们的短尾。 陶启泉隔著铁门拍打著它们:“这是纯种西藏獒犬,是我自小养大的。” 原振侠这时,已看到玛仙跳跃著奔了出来。她这次,头脸上并不是裹著白布,而是 戴了一个黑色的面幕,甚至眼睛部分也是遮住了的,只不过遮住眼睛的部分,是黑色的 轻纱。当她来到近处之际,透过轻纱,可以隐约看到她明洁的眼白闪耀,有一种十分诡 异之感,使原振侠立即联想到了女巫。 她欢声叫著:“陶叔叔──” 等她来到门口之际,她发现了原振侠,原振侠感到她的眼光,如同闪电似地向自己 闪了一闪──在那一刹间,他感到了一种极度的震动──她也像是怔了一怔。 然后,她拉开了门,和那两头巨犬一起扑向陶启泉,就像是一个女儿扑向父亲的怀 中一样。 两头巨犬人立了起来,搭在陶启泉的肩头,陶启泉连忙道:“小玛仙,你和原医生 是见过的了?” 玛仙后退了一步:“是,请进来!” 三个人一起走了进去,巨犬跟在后面。进了屋子,玛仙著亮了灯,光线十分轻柔, 犹如在满月之夜。陶启泉先道:“有关巫术的事,原医生已全对我说了!” 玛仙只是轻轻地“嗯”了一声,原振侠单刀直入:“达伊安大巫师要你做的事,是 不是包括了吮吸人血?” 出乎原振侠的意料之外,玛仙的一切,全是如此镇定。她立即道:“是!” 从玛仙的神态看来,她在回答的问题,似乎不是“吮吸人血”这种骇人听闻的事, 而是“喝一口咖啡”这种普通之极的事一样。 原振侠为她这种异常的镇定吃了一惊,立时又问:“要吸多少人的血?要吸多久? ” 玛仙直视著原振侠──虽然她的双眼在黑纱之后,但是原振侠可以清楚地感到这一 点。而且,感到她的目光,极其慑人,震人心弦! 玛仙对于那样尖锐的问题,也是立即回答的:“三个不同的人,男人,其中两个, 要是全心全意迷恋我的,愿意为我做一切;而另一个,必须是不愿意被我吸他的血的! ” 她越是说得如此镇定,那种诡异的气氛也就越是强烈。原振侠注意到陶启泉的身子 在微微发抖,原振侠也要勉力镇定自己,而使声音听来不发颤:“被你吸血的人,会有 甚么后果?” 玛仙的回答更直接:“会死!” 陶启泉和原振侠两人,不由自主,陡然站了起来! 玛仙笑了一下:“不是身体上真正的死亡。他们是为了迷恋我,才答应我的要求的 ,但是我不欺骗他们,一开始他们就知道,我心里绝没有他们,所以他们一切努力都白 费,一步一步走向绝望,绝望到死!” 陶启泉和原振侠,松了一口气,再坐了下来。玛仙的声音,这时听来有点忧愁:“ 最难的是第三个男人,他不愿意让我吸血,我怎么能够吸到他的血呢?” 陶启泉立时道:“花多少钱都不要紧!” 玛仙低下了头:“陶叔叔,其中有一个关节,你不明白,我暂时也还不能说。” 陶启泉又道:“可以求他!” 玛仙笑了一下:“有点像玩逻辑游戏,我求他,如果他答应了,那就是他情愿的了 。而我需要的,是一个不愿给我吸血的男人的血!” 原振侠听得大是反感,恶狠狠地道:“凭你的样子,就算求人家,人家也未必答应 !” 玛仙叹了一声:“本来或许是,但现在迟了!” 原振侠怔了一怔,一时之间,不知道她这样说是甚么意思。 而玛仙说著,已缓缓地拉下她戴著的面幕来。她是自上而下缓慢地拉下来的,所以 首先看到的,是她的额角部分。 原振侠看到的,是一个光洁柔滑,细腻粉致的额头。在柔和的光线下,甚至可以看 到额头上,少女特有的细绒毛。 原振侠和陶启泉两人,不由自主,发出了“啊”地一声──她额头上,重重叠叠, 可怕之极的肉瘤,全部不见了! 巫术的力量! 那些可怕的肉瘤,到了桑雅医生的肩头上! 面幕在继续向下移,又使人看到了两道秀眉。本来,她脸上除了奇迹似地显露在外 的眼睛之外,根本没有眉毛,可是这时,那一对弯度恰到好处的眉毛,看来竟然也那么 动人。 面幕再向下移,她一双本来就澄澈异常的眼睛也露了出来,那绝对是一个绝色美女 的脸面的上半部。当她眼珠转动,眼波流转之际,原振侠感到了心跳加剧。陶启泉则不 断用欢欣之极的声音,在喃喃地叫:“小玛仙!小玛仙!小玛仙!” 面幕还在向下移,在那一刹间,原振侠感到了真正的震动! 如果说那是巫术的力量(不是巫术的力量又是甚么呢?)那巫术的力量,实在是大 得太不可思议了!玛仙脸上,原来的鼻子部分是多么可怕,她甚至根本没有鼻骨,可是 这时,展出在面幕之下的,却是一个挺秀、秾纤适中到无懈可击的一个鼻子! 她的脸已显露出了一大半,在已显出的一大半看来,不但美丽之极,而且有一股极 度的灵秀之气。若不是她的双眼之中,有著那么不易觉察的,两三分奇诡莫名的眼神的 话,原振侠就会承认,她是世上最美丽的少女。 可是,玛仙的动作停止了。她先把脸转向陶启泉,然后再转向原振侠,接著,又拉 上了面幕。 陶启泉急叫道:“让我看看你整个脸!小玛仙,我要使你变成全世界人心目中的公 主!” 原振侠竭力使自己镇定:“她现在还不能让你看整个脸,她还在等那第三个男人的 血!” 玛仙笑了一下:“不,你错了,我在等第二个男人。如果我没有料错,他很快就会 到!” 原振侠咽了一口口水,玛仙道:“两个人,我第一次吸他们的鲜血时,都是意外, 虽然他们也心中愿意。所以必须有第二次,他们真正地愿意。” 陶启泉兴奋得搓著手,原振侠却看出事情并不如此简单,他先道:“陶先生,且别 太高兴!” 陶启泉兴奋如小孩,朗声道:“你看她,你看她,我简直和当年,我从死亡的边缘 被救回来一样高兴!” 玛仙柔声道:“陶叔叔,你对我真好!” 然后,她又转向原振侠。在那一刹间,原振侠感到,玛仙有一种可以统率全场的神 奇力量,凭这种力量,她几乎可以控制一切! 在这里,面对她的,虽然只有两个人,但是一个是如此精明能干的大富豪,一个是 他──原振侠也绝不是妄自菲薄的人,知道自己的才干。 可是玛仙在这两个出色非凡的人面前,却是这样的挥洒自如,怎像是一个未见过世 面的十八岁少女? 这种力量,是她与生俱来的?还是巫术的力量? 当原振侠想到这一点之际,他又自然而然地起了与之对抗的意念,就像他对抗突然 袭向自己的对玛仙的迷恋一样──他始终认为,自己对玛仙的思念,绝非他自己真正的 意愿,而是一种外来的侵袭! 玛仙又道:“我一定会成为全世界人心目中的公主,因为我的魅力太强烈了!” 陶启泉向原振侠望了一眼:“魅力,原医生,这个名词,你才用过……” 原振侠点了点头。 玛仙道:“刚才原医生说,如果我求人,人家也不一定会答应,而我说现在太迟了 ,原因不必解说了吧!” 原因当然不必解释了,她如今已是这样美丽的一个少女,又似乎对他人具有神奇的 精神控制力量,那谁会拒绝她的要求呢?即使这个要求是吸血,也不会遭到拒绝的! 然而,原振侠想到了这一点时,他对抗的意念却更甚,立时冷笑一声:“仍然不见 得人人答应,至少,我就会拒绝!” 玛仙的反应,快得异乎寻常,她立时道:“所以,多么可惜,两次意外受伤的,都 不是你!” 玛仙的话,乍一听,还不是十分容易明白,但是他随即明白了! 要巫术的力量发挥,玛仙需要三个男人的血。 (巫术的奇妙是不可解释的,她必须直接在这三个男人身上,吮吸他们的血液,而 不能抽出血来给她喝下。) 这三个男人,两个是要心甘情愿的,一个是根本不愿意的。 桑雅和阿财都愿意,原振侠不愿意! 但如果原振侠意外受伤,在不知道的情形下,玛仙已吮吸了他的血的话,不是最难 解决的一环就解决了吗? 而原振侠更进一步想到,玛仙这样说,等于是告诉他:你是不愿意被我吸血的男人 ,我需要的,就是你的血! 一想到这里,原振侠倏然站了起来。也许是他的心中已满是敌意,感觉极其灵敏的 獒犬已觉察到了这一点,当他才一站起之际,那两头獒犬,也霍然站起,紧盯著他。 原振侠心中一凛,但他当然不会露出慌张的神色来。他凝视著玛仙,玛仙明亮的双 眼,在黑纱之后,也同样向他凝视。 这时,他已经知道,玛仙鬼怪一般的脸容,必然可以奇迹一样,变得和仙女一样美 丽。那种不可遏制的迷恋,再一次袭进他的意念之中。 可是奇的是,他抗拒的力量,反倒比以前几次强大得多,只是略一“交战”,就将 那种意念击退。这使他自己也觉得十分奇怪,或许是当她丑如鬼怪之际,他对之还有几 分同情,就更容易思念。 如今,她要依靠吸血来变得美丽,通过巫术来使两个对她迷恋如此之深的人绝望。 这种行径,绝对不能算是高尚的。或许正是这一点,激发了他心中强烈的正义感,使得 迷恋的意念,败于厌恶的心情之下! 当原振侠想到这一点时,他又更进一步想到,桑雅和阿财对玛仙的迷恋,似乎力量 并不来自玛仙主动的愿望,而是一种自然而然的力量。 玛仙并没有要他对她迷恋,自己也曾不可遏制地思念过她,就足以证明──因为她 需要一个不愿意给她吸血的人的血,那就没有理由发出力量,使自己迷恋她。 巫术的力量,可能就是一种自然力量的存在。一个美女,在通常的情形下,是根本 不必通过甚么巫术,一样会有许多人对之迷恋。 闪耀的宝石、黄金、珍珠,又何尝有甚么巫术相助,还不是一样吸引了许多人的追 逐? 财富、声名和权力,难道又有甚么巫术力量?人类为之流血争夺的例子还少了吗? 原振侠在两头巨犬的虎视之下,思绪十分凌乱,刹那之间,乱七八糟不知想起了多 少事来。屋子中的气氛,诡异而僵硬,三个人都不出声,静得出奇。只有两只獒犬发出 的“咻咻”呼吸声,其余的一切,像是都凝结了起来一样。 不知过了多久(至少有十分钟),原振侠才镇定而又冷静地道:“我绝不会让你吸 血,其实,你可以不告诉我这些,制造一次我意外受伤,不是很容易吗?” 玛仙低叹了一声,没有立时回答。 过了一会,她才幽幽地道:“当时,达伊安大巫师虽然展示了他极其神奇的力量, 但是我还是根本不相信,我的脸容会有所改变。直到那次意外──那是真正的意外,桑 雅,他的名字是桑雅吧?” 原振侠简直感到了愤怒,桑雅为她如此神魂颠倒,心甘情愿被她吸血,把她头脸上 那么可怕的肉瘤,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上,而她居然连他的名字是甚么都不能肯定! 原振侠提高了声音:“对,他的名字是桑雅,你应该好好记住他的名字!还有一个 叫鲁旺财,你也应该记住,他们都是对你如此迷恋的人!” 玛仙发出了一阵轻笑声,笑声听来悦耳之极。她又轻轻挥了一下手,然后才道:“ 对我迷恋的人将会超过十亿,我哪能记得那么多人的名字?” 原振侠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──这个美丽的少女,自然具有颠倒众生的力量,这种 力量是天然的也好,是巫术的也好,如果她要运用这种力量,去胡作非为的话,可以达 到的祸害程度,真是难以想像! 他一时之间,被这种可能性震撼到了讲不出话来的地步。而玛仙的声音,听来仍然 那么轻柔:“那是一次意外,我靠著他,他伤口的鲜血涌出来,涌进我的口中,我立即